我是二十歲那一年到霍來山定居的,如今十來年過去了,每次有土族人跑到我們這里來玩的時候,我都會留意打聽有沒有再世土仆的消息,可是一直沒有,我納悶兒了許久,難道就我一個回到這世界上來了嗎?涅母要真是召喚我們,論理也該土老大第一個回來啊。
我沒有去找土族族長要回我的火焰盒,那是世間唯一還具備火脈催生力的寶物,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族親能激活它的力量,我打定主意永遠不會再使用它,我為什么要在這世界上再催生任何火脈呢?早死早超生,早點把火脈資源用完,大家散伙拉倒。
我大概是五大仆人里面最討厭人類的那一個吧,偏巧奇怪的是,我也是唯一一個只對人類具有特別意義的神仆,在這個世界上,別的生靈都不會使用火,不會掘穿地殼尋找火的資源,只有人類會,也因此,只有人類,成了我這個族群的最大敵人。
但是,除了我之外,我的族人里有很多人不這么想,現在的議長快一百五十歲了,還教育我呢,他說:“我們的工作對人類最有意義了,我們是人類文明的奠基石,這是多么偉大的工作!這是對涅母最忠誠的奉獻!你……你是再世火仆我也不好說你什么,但你來到這世界上總得做點有意義的事吧?”
意義你個頭!
當年人類初生,茹毛飲血,忍饑受寒,涅母看著落淚,而生火的資源最難在短時間形成,我若是不將催生力用到極致,人類還得等上幾萬年才能學會用火。
我是五大神仆中最小的一個,性子又急,于是散盡全身催生力,化作這個世界上的火脈之源,為這個世界留下火種,還留下我的族群護佑……你們知道為什么我的族人們都沒有催生力嗎?就是因為我為了盡可能快地催生人類文明所需使用的火脈資源,在一開始就已經耗盡了全部催生力!
我怕人類苦難生活太長久,我怕人類文明的進程太漫長,我甚至都沒有為我的族人保留任何余力。而我自己,最后化成一個小煤球去睡覺,從頭開始重新修煉催生力,我是想著,這個世界上的火脈資源應該夠用很久,待我睡醒時,我的族人應該依然還能夠生生不息。我修煉圓滿后再醒來,就可以把重新生成的催生力再分給我的族人,那時他們就能再為這個世界催生火脈,這樣,火資源會永不耗竭,族群也會欣欣向榮……遺憾的是,想象總是很美好,現實則骨感得硌人。
我根本沒有料到,我沒能睡到自然醒,直到現在我的催生力也沒恢復多少,遠不夠挽救我的族群。照人類現在毫無節制使用火資源的速度,就算我取回火焰盒來加持催生力,把自己搞寂滅了都供應不上。
從一開始我就錯了,我不該給人類留下太多火資源,人類發現的越多就越是貪婪,惡性循環。
所以,再也不要跟我講什么意義!
土族兄弟和那個人類女子來到霍來山頂的這個晚上,我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我的生活即將發生改變:我正帶著族親們在居穴里開晚會呢,大家又唱又跳蠻快活,居穴入口的門一直關得好好的,陣法完全沒有發動的跡象,無需警惕。這是一個多么美好的夜晚啊,誰能想到,我正在搖頭擺腦跟一蓬火焰共舞的當口,火苗兒突然幻化成一張哭泣的人臉,用細微的女子聲音哭叫:“涅母神的仆人啊,請你見見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