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弟子不敢隱瞞,一切交由少山君決斷?!?
巡視弟子匯報完后便拱手后退一步不再出聲,房間內一時間靜得落針可聞。
鐘妙看看這個,又看看那個。
嗯,現在倒是老實得鵪鶉一般了。
早些時候鐘妙嫌坐在房間里無聊,干脆出來巡視一二。結果沒走兩步就聽見有孩子殺豬似得叫,她還想著哪個倒霉孩子上來就惹怒了巡視弟子,一探頭,好嘛,原來是一串孩子,里頭還夾著她自己的徒弟。
小徒弟看著情況不太好,一條腿跛著,頭發也撓得一團亂。再看看其他幾個孩子,俱是一副混戰過的鼻青臉腫。
聚眾打架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,都是群半大少年,火氣上來了撓兩下是難免的。按例此事當由長老解決,正巧鐘妙出門,倒省得他們再去找人。
鐘妙過去時正碰上小胖墩大喊“大膽!你可知道我爹是誰?”,她聽著實在頗為懷舊,按她往日的作風,下一句這孩子就該喊“可惡!我爹都沒這么打過我!”
鐘妙心下微微遺憾,盯著那男孩看了兩眼,到底想起他的身份來——原是陸和鈴同父異母的弟弟,似乎是叫謝拙,沒想到這么些年沒見,漲勢大好。
她也不說什么,只將他們掃了一眼,這群孩子就自己嚇自己嚇得夠嗆。
“唔,倒不是什么大事,”鐘妙含笑放下茶盞,“既然謝拙挑釁動手在先,那錯處歸你,我會同你姐姐說的?!?
“但他們打我打得更重!”小胖墩叫起來。
“嗯,挑釁在先還落敗,這一點我也會同你姐姐說的,”鐘妙點點頭,“謝拙與裴青青私下械斗,按律罰抄戒律五遍,其他人按斗毆記,抄戒律兩遍。顧昭留下,其他人可以走了?!?
巡視弟子在一旁記下,押著這幾個孩子一同去關禁閉,裴青青走到門口,咬咬牙回頭道:“少山君,顧昭腿傷了,您要是有什么要罰的,只管攤在我們頭上?!?
鐘妙頗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,不置可否地揮了揮手,裴青青被巡視弟子推了個踉蹌,門緊接著關上了。
顧昭垂著頭不說話,鐘妙一時間也有些不知從哪開口。
批評打架不好,少山君自己都覺得臉熱,但夸獎打得漂亮,似乎又有些不太像樣。
話到舌尖繞了一圈,鐘妙干脆放下這一茬,想著還是徒弟的腿傷更要緊,上前一步打算給他看看。
顧昭卻被這一步驚得一哆嗦,整個人下意識縮起來護住了頭。
鐘妙頓在原地。
兩個人僵持了片刻,顧昭慢慢放下手來,鐘妙又上前一步,見他反應沒那么大,這才蹲下身撩起顧昭的褲筒,輕輕挽到膝蓋上。
他膝蓋本就傷得不輕,后續又強撐著打了一架,拖到現在已經腫得有有平常兩倍大,泛著不正常的青紫。
鐘妙擰著眉輸了靈氣慢慢探里頭的骨頭,好在裂得不厲害,大概用靈藥溫養一晚就能好起來。
顧昭不開口,鐘妙手上仔細上著藥,也不知問他什么好,半晌,她正低頭檢查著繃帶是否會影響關節屈伸,突然有一滴滾燙的液體墜在她指尖。
她愕然抬頭,就見小徒弟匆忙擋住臉。
鐘妙整個人都迷惑了,她根本想不明白顧昭到底在難過什么。
難道是打架打輸了?但謝拙那小子分明說顧昭很占上風?;蛘咄忍哿??這倒是有可能,鐘妙摸了摸顧昭的手,冰冰涼的。
顧昭仍捂著臉,鼻音悶悶的:“對不起,師父,給你添麻煩了?!?
鐘妙心說這算什么麻煩,你師父我當年幾乎將整個學堂掀過來,那才叫麻煩,你這才哪到哪?
顧昭將她的沉默當作了默認,他本就擅長將一切事情向壞處想,一會兒想著自己不應當逞一時意氣,一會兒又害怕鐘妙不要他了,一會兒又覺得委屈——難道謝拙不該挨打么?
顧昭又道:“對不起……那個謝拙是不是很厲害?我不應當給師父惹禍,我不應當打架,對不起,師父,我會改的?!?
鐘妙哭笑不得。
她牽著顧昭的袖子向下拽了拽,見顧昭堅持捂著臉,也就隨他去,只是笑道:“打就打了,哪里就值當你這樣難過?小孩子打架算什么惹禍?你未免將為師想得太沒用了?!?
顧昭小心從袖子底下瞧她一眼,見師父面上確實沒有怪罪的意思,心下還是惴惴。
鐘妙知道自己徒弟心思深,耐心安撫道:“育賢堂只是禁私斗,以后若是還有人挑釁也不必害怕,直接約他比武場就好,只記得一點,絕不可在場下將刀刃對向同修,這是大忌?!?